2013年2月21日 星期四

郭璇燁

首先,我要感謝全體營隊夥伴及陳文成博士基金會工作人員,讓我度過一個很不一樣的寒假。北上求學不到兩年的時間,感覺總有千頭萬緒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看到新聞畫面不斷播送的抗爭畫面,從聲援拆除美麗灣、樂生走山、反對核四興建、農地徵收到強辦都更、反對媒體壟斷、工人臥軌…等,聲援群眾中以學生占了大宗,好似街頭已成了課餘學生駐足停留的另一選擇,但環顧四周好像又不是這麼一回事;一邊是群眾為了同一信念不計代價聲嘶力竭,衝撞既有的規則;另一邊則充滿著同學彼此間的閒話家常,話題總離不開日常瑣事及生涯規劃,卻鮮少在社會議題上有所著墨;從前透過電視畫面才能瞥見的街頭衝撞竟然就在學校不遠處真實發生,對初次負笈北上的我有種刻骨銘心的震撼力,但更令我驚訝的是周遭同學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曾經探詢同學參與運動的可能性,雖有人持正面態度,認同運動的訴求,但結論不外乎是「上街搖旗吶喊真有可能改變什麼?」「如果無法保證成功,那又何必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參與呢?」,更多時候則是尷尬抱以微笑,似乎暗示不要再繼續如此嚴肅話題;甚至有老師稱參加社運是「呷飽太閒」,還懷疑我是否「發瘋」才去參與,雖然口吻輕鬆,但卻道盡一般人現今普遍對社運的看法,無力感頓時壟罩全身,但只要看到街頭上依然有為數不少的群眾願意挺身為正義發聲,似也就沒有理由太過沮喪。

話說回來,同學的冷漠,也是參與本次營隊最大的動力,不僅能對過去那段被刻意忽略的歷史有更全面的認識,也能藉此機緣結交來自台灣各地的有志青年。雖然營隊才短短三天,但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嘉義事件對我而言似乎已不再像過去如此陌生,其中高一生前輩的故事最令我印象深刻,並未涉入反抗行動的高一生,只因提供人道救援給「叛亂」份子,想不到竟引來殺機,成為政府處決他的藉口,不僅從此與妻兒天人永隔,外頭的流言蜚語、惡意誹謗更是屢見不鮮;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高前輩不再含冤莫白,最終得以獲得平反。讓我不解的是,為何這一切的一切從未有老師在學校中提起,談到228「事件」(稱作「屠殺」似乎更貼近史實)課本出現的卻只是由圖片與文字夾雜毫不起眼的兩頁組成,好似是在敘述他國的歷史般;雖然比起從前,那時國中的歷史教材已有顯著進步(台灣史佔了1/3),內容卻顯得空洞,歷史脈絡都還未弄明白,囫圇吞棗就把一年的台灣史給讀完了,還道寶島的歷史只是簡單地由幾個外人統治時期組成,缺乏值得頌仰的人、事、物,難怪老師花了不少精力在講解石器、鐵器時代的演進。想起幾年前在與國外友人談起國家教育問題,有感而發說出我國極其不重視歷史教育,想不到引來一旁同學的吐槽:首先,她認為我誇大其辭,台灣史明明就佔了國中1/3的光陰,她進一步指出台灣從荷據時期起算僅短短的300多年,比起中國號稱5000年的歷史,有何「歷史」可言,課本又如何能寫出啥所以然來呢? 如此無知的論調讓我哭笑不得。試問美國從1776年建國也僅200多年,難道他們課本中的南北戰爭也跟台灣228雷同,僅僅以兩頁帶過?難到美歷史課本英國史的篇幅也如中國史之於本國的歷史教材嗎?美麗島事件、林宅血案、陳文成命案、江南案皆是國家民主化過程的重大事件,但記憶中課本卻是隻字未提;更早之前如陳澄波、高一生、謝雪紅等二二八事件的重要人物也從未於歷史課中提及,無怪乎周遭同學對林義雄、鄭南榕等民主前輩的名字總是異常陌生,實在是台灣教育的一大敗筆。

嘉義舊監及玉山旅社則是此行兩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從沒想過從前用來拘禁囚犯的設施,居然也能搖身一變成為民眾休憩遊覽的獄政博物館;舊監保留過程雖然艱辛,靠著文史工作者、當地民眾一股傻勁積極遊說,最後才促成監獄成功保留,轉型為博物館,其意志令人動容。垂垂老矣、即將面臨拆除命運的旅社,縱使蛀蝕痕跡、屋瓦斑駁依舊,但絲毫動搖不了當地組織保留舊房的決心;仔細環顧屋內四周,不管是屋內擺設還是舊物裝飾,再再都表現出主人家的用心。 張炎憲老師的演講也是十足精彩,闡述口述歷史的珍貴性及語言在其中扮演的吃重地位,指出如與訪談對象以母語溝通有困難,不僅無法親近當事人,致使其在談話中有所保留,成果也就會失真,充分點出母語的重要性,言談中似乎感覺到張老師對母語逐漸失傳的憂心。

最後,還是要不免俗再次感謝主辦單位、營隊夥伴及全體講師的精彩授課。我始終相信,假使對這塊土地昔日種種都毫無知曉,就會對鄉土缺乏認同感、對社會缺乏同理心、合理化統治者任何不義之舉,進一步養成「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冷默心態,無怪乎今日鮮少有社會運動能引來社會大眾普遍接受與認同。期盼不久的將來教育能塑造出真正「有記憶」的台灣人,讓學子別只是盡記些與鄉土八竿子打不著的歷史,卻對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極其陌生,別再出現「228干我屁事」「228死的是你家的人嗎?老調重彈是何苦?」這類令人搖頭的冷酷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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